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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图张公挽词三首 其三 北宋 · 范纯仁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兄事儿童日,情亲五十年。
西州官共久(自注:予两为陕漕,两帅庆。公亦两为陕漕,两帅熙秦。),畿邑政相连(自注:公继予宰襄邑,才隔一政。)
谪籍孤踪远,亨衢众望先。
那知不复见,一别遂终天。
贺获鬼章表(一)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五、《范忠宣公集》卷六、《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八
臣某言:伏睹熙河经略司奏,今月十九日,洮东安种谊领兵至洮州,击败鬼章军,活捉到鬼章者。
天威昭赫,师律训齐。
罙入妖巢,生致渠首(中贺。)
窃以裔夷小丑,犷兽为心,蒙被国恩,不加报复,侵犯边圉,数有震惊。
遂敢交通种羌,结为党与,解仇合意,伺隍成谋。
贼伤属国之人,窃据乘障之地。
先朝所不忍贳,圣算尝此留心。
至于罪稔祸盈,天弃神怒。
偏师才出,元恶就擒。
高宗鬼方,至于三年;
汉元郅支,远在万里。
而皆斩馘血刃之功,率非系颈献囚之事。
矧其稽积岁月,劳勚师徒。
岂如庙略无遗,虎臣思奋,曾未旬浃,已报剪夷。
吉语亟闻,戎捷交上。
雪边人夙昔之愤,夺诸羌前却之心。
追视古先,莫可伦比。
伏惟皇帝陛下神武天纵,睿谋日新。
任众材而责成,因常德以立事。
运陶钧而独化,其易转圜;
覃上仁以大同,既思率服。
仰繄睿算,逮此成功。
臣等叨预弼谐,无裨洪造,奉承嘉庆,徒切欢愉。
臣某等无任。
贺获鬼章表(二)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五、《范忠宣公集》卷六
天网无私,本非好杀;
神理助顺,叛者自亡。
曾是偏师之出疆,遂闻元恶之授首。
诸戎震叠,西鄙肃清(中贺。)
伏惟太皇太后殿下天覆四方,坤载万物。
好生之德发于自然,柔远之功覃于无外。
昆虫草木,咸知此心;
天地鬼神,阴相其业。
顾西蕃之遗种,孤累圣之鸿私。
顷在熙宁之间,诱陷思立之众。
置而不问,犹觊知恩;
爵秩兼隆,赐予不绝。
而乃潜结西夏,攻围南川
焚荡伤夷,动以万计;
发掘驱虏,不可数知。
筑据临洮,傲睨天讨。
当宁太息,念疆埸之无辜;
诸将激昂,知背诞之不赦。
兵刃即接,凶党奔亡;
临冲未施,壁垒自破。
老羌夺气,白首就擒。
既听槛车之行,以正稿街之戮。
乃者托跋小丑,凭恃解仇之谋;
猖狂大言,阴蓄窥边之计。
唇亡则齿知难久,臂解则肩不自持。
料其破胆之馀,觊塞无日。
信矣得天之助,本于爱物之诚。
臣等镇抚无功,黾勉备位。
仰依千羽之化,庶睹兵革之藏。
欣戴之心,倍万伦等。
臣等无任。
夏国大旱恐多失实奏元丰八年十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
枢密院降到熙河奏,邈川大首领温锡沁所探事宜,言夏国今年大旱,人煞饥饿。
泾原路探到事宜,亦言夏国为天旱无苗,难点人马。
臣亦恐西界只似昨来陕西沿边少雨,其传多有过当,如汉诏所谓「传闻尝多失实」是也。
向来未举灵武之师,诸处皆言西夏衰弱;
及至永乐之围,致诸将轻敌败事,此可以为近鉴也。
乞应出兵牵制有劳将官并等第支赐茶药奏元祐二年十二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七
臣窃见昨来泾原夏人举国入寇,只为熙河捉获果庄,又因诸路齐心牵制,所以贼兵早退。
其间有出师虽晚者,亦能斩获立功,其壮朝廷威武
臣虽曾与安焘进呈得旨,将所获五釐已上各赐茶药,其不及五釐者,更不支赐。
臣再思虑,得冒险深入,血战立功,偶全性命而归,所获虽不及五釐,以其艰危辛苦,必望圣恩垂恤。
若全无沾及,必谓朝廷不知其劳,则捐驱为国之心,却成虚设。
伏望特出圣恩,将昨来应出兵牵制有劳将官使臣,并一例等第支赐茶药,以明陛下知其勤劳,劝其后效。
奏乞弃废寨与西夏绍圣三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一、《范忠宣公奏议》卷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
臣伏见陛下临御以来,怀柔西戎,恩德备至,至于册封赐地,皆出宸断,遂使累年之间,戎马不能犯塞。
蕃汉生灵,全活无数,好生之德,格于皇天。
故使百谷屡登,四海丰乐,此帝王之盛事,太平之大本也。
近日传闻熙河边臣分画地界,各惜向来久废寨地,以为要害,未欲给赐,致其偃蹇不从,以至未能罢兵,边事难了。
窃恐蓄疑败谋,事久生变,万一奸人间谋,复致猖狂,容之则亏损国威,讨之则前车未远,连兵不解,劳费无期。
若或饥馑相因,兵民乏食,则虽有智谋之臣,未易为计。
如此,则功亏一篑,并弃前恩。
伏望陛下少留圣念,特务远图,不舍易而为难,不以小而妨大,检会元约朝旨,特赐允从,遵孟子「乐天」之言,稽虞舜「舞干」之德,则天下幸甚!
臣受恩至重,职与边臣,过计深忧,不能缄默,惟陛下矜怜,曲加采纳。
又奏:司马光为陛下陈弃寨之策,及后来换易生口,并降赐封册,臣实皆与其议,昧者尚多,不以为然,至朝廷力行,浮议方息。
今与西夏君臣,体分已定,惟有分画地界,所较不多。
若是去城寨二十里内,虽夷狄无厌,亦可以理开谕,必肯依从。
以臣愚虑,但恐边将贪功生事,不乐罢兵,将去城寨二十里外、圣恩已许给赐,或向来用兵之时、不曾保据之地,指为要害,却欲筑城佔守,则亏朝廷大信,误国家前谋,不可不察。
议者或谓夷狄无厌,与之必将更有邀求。
窃以祖宗朝兵势国力,尚因德明归顺,赐以数州;
元昊称臣,加国主之号。
盖欲安民息战,不以小利玩兵。
后来彼国果自服从,亦何尝更有干犯?
而况今日所损,利害绝小,惟圣明深虑。
樊哙欲以十万横行匈奴中,季布指为面谩。
武夫边将之言,多若此类,上误先朝不少,今可为鉴。
奏乞诛鬼章元祐二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范忠宣公奏议》卷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五
臣近日亲闻宣谕,欲留鬼章在边,以招其子。
臣等奏对,不若且令到京。
再蒙德音,三省、密院且更商量,止鬼章于沿路所到处,别听指挥
臣有管见,已曾录于文彦博已下看详,亦合上渎圣聪,具画一条件如左:
一、朝廷获罪人,若畏其子弟之强,防其雠嫌而不诛,则典刑废矣。
如梁乙逋之辈,假设获之,若有强子弟,则亦将费豢养矣。
若止欲存鬼章而招其子,则有逐件利害。
一、若存鬼章而招其子,必曰:我父之存,由我辈在;
我若皆往,则父子俱死。
如此,固无束身归朝之理。
若使复统部族,效力伸报,则鬼章常宜存在,忽然死亡,则适足以为其怨叛之资,却贻后日之患。
一、鬼章本非君长,止缘诱杀景思立而覆其军,干犯先朝罪大,而告于裕陵。
设若留之有用,尚恐不快神明之怒;
今留之无益,则告陵之典,乃是虚行。
一、鬼章今已七十馀岁,设使可系其子之心,亦无多日。
况更囚处异乡,忧愁寂寞,其死朝夕可待。
既死之后,其子必却归怨朝廷,虽谕以善终,亦必不信。
兼以解纷向罪人之子,深损朝廷威重。
若任其疑怪,则彼必曰:既误我降,而杀我父,则将怨叛有名。
一、存鬼章若不稍使宽足,则必无聊而死;
若使之宽足,则战士当星霜矢石之苦,皆有不如之叹。
一、鬼章自先朝以来,前后杀害中国兵将、蕃汉人民,万数极多,死者怨愤莫伸,其家孤寡穷独之人,恨不脔食其肉。
今得朝廷生获,日望稿街之戮,以快存殁之冤。
而得存养供饲,过于有功之人,徒使激愤幽明,有伤和气。
一、朝廷赏功,虽不系鬼章存殁;
然用命死战之人,见朝廷将其所获怒而诛之,则其心喜快若释,而养之则其心愤郁。
今大寇未平,尤当体察将士之情。
一、鬼章之获,本由熙河蕃将怨其害己,故对游师雄愤怒请行。
今既冒死获之,使其不得安心,亦恐惰其斗志。
一、交趾方欲妄起事端,若鬼章戮于京师,则四方易得传闻,交人亦将寝谋,兼使其他夷狄尊畏中国。
一、阿里骨见令兼篯来求鬼章,俟得然后纳贡。
若存鬼章,近边不惟阿里骨以不如所请,迁延为名,未肯纳贡,兼其辞已曰「鬼章在汉在胡一般」。
若今留之在边,厚加奉养,恤其羸瘠,则正行阿里骨之言,彼将示恩于鬼章之子,何暇复感朝廷哉?
一、诛鬼章则上可伸先帝之怒,其次可正朝廷之法,使夷狄知畏,又其次可雪踏白、南川之雠,增战士之勇,快人神之愤。
又可使阿里骨知朝廷果于诛恶,不敢侮慢邀求,早肯纳贡。
此一举而数利从之也。
论不当授鬼章陪戎校尉元祐二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范忠宣公奏议》卷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五
鬼章自先朝作过,陷没将卒最多。
近日南川之围,杀害边人亦众,百里之地,为之一空。
边人素重怨雠,发愤往报,偶得擒获,昭告裕陵。
阿里骨失其强臣,亦便纳欸,既释先朝宿愤,亦快天下人心。
陛下曲示至慈,特贷其死,足使族类怀感,已是国家权宜。
今更命之以官,于事却恐过当。
伏惟陛下视民如子,赏罚至公。
今杀匹夫者,必就大刑;
杀众人者,乃获爵位。
不惟刑赏倒置,有紊典常;
兼恐被害之家,冤愤难诉。
人情天道,两皆有违。
伏望圣慈,特以臣言子细详察。
又言:鬼章曾授团练使,仍赐金带,尚自不顾恩义,谋叛杀害边人;
今一校尉,何足以收其子心?
若朝廷久远,要与一官,可俟他日,不必太速,以违人心。
兼已具劄子奏入,昨日同枢密院进呈,依已得旨与官,则恐臣言未能上动天听。
臣以备位宰执,叨预朝政,国之刑赏,尤当尽心。
窃缘鬼章献俘之日,亲受圣旨,令招唤其子归汉,或纳质之时,与贷生命。
后来鬼章并不曾肯依诏旨写蕃字招唤,口称我唯一死。
如此悖慢违命,朝廷尚贷其死,已是优恩,今更与官,恐伤信令。
所有枢密院关到圣旨,未敢施行。
刘舜卿回报温溪心文字,正用鬼章曾陷边将,及昨来犯边,且归罪鬼章,图得不见阿里骨罪过,未解今却与鬼章官爵。
即是今来朝廷不以为鬼章之罪,不唯赦阿里骨无名,兼使边臣失辞令,后难为应答。
又欲使阿里骨人使略见鬼章,止欲使知生存审实。
今既有文字来乞,则是彼国已知鬼章之存,今来人使自亦不消使见,却恐诱引,别生觊望。
勘会捉到西蕃大首领鬼章,昨引见日,奉圣旨候亲书蕃字招唤得结吭捉等归汉,或纳质时,与贷生命,仍免囚禁,令于茶场安下。
其鬼章后来虽写到蕃字到熙州,及阿里骨亦遣使诣阙谢罪,兼朝廷已降回诏讫,乞赐详察。
秋怀 明 · 周光镐
七言律诗 押歌韵
灵关秋色白榆多,九月霜飞黑水河
天外雁鸿嗟阻滞,篱边松菊怨蹉跎。
南来邛塞无烽燧,西报临洮走橐驼。
此日三秦忧不细,禁中亲诏出廉颇
太中大夫集英殿修撰张公行状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五、《范忠宣公集》卷一六
曾祖谊,皇任中书舍人、累赠左仆射
曾祖母太君李氏。
祖去华,皇任尚书工部侍郎、累赠司徒
祖母郡君王氏、郡君王氏、郡君高氏。
父师德,皇任左谏议大夫、累赠太尉
郡君潘氏、陇西郡太君李氏。
本贯开封府襄邑县锦绣乡濯锦里。
公讳景宪,字正国太尉公第二子。
其先河朔人,七代祖达,唐末为亳州刺史,遂家于襄邑
司徒公,始为洛阳人
天圣四年,以太尉公薨,授守将作监主簿
明道元年,迁太常寺太祝西京商税院,局事修举,吏不敢欺。
大理评事卫尉寺丞
康定初河东始籍民兵,慎择宰。
公以安抚使、天章阁待制吴遵路,秘阁校理石延年荐,擢知并州榆次县
榆次素号剧邑,前令多以不职免,公至则大治。
大理寺丞
庆历四年丞相杜正献公参政丁文简公连章荐公,超迁通判棣州,改太子中舍
以本路职司避亲,就移通判齐州
齐多盗贼,而狱讼繁夥。
公谓「民迫于饥寒,不能远罪。
若一置于法,则何所措其手足」?
由是原其情之轻者,皆释不问,自此盗贼衰而狱讼简少。
公以辞学,尝预贡士之选,而见遗于礼部,遂不复再举。
丞相程文简公两荐公,乞召试出身,公曰:「君子进以道,仕以义,何必假此而后奋乎」?
卒辞不就。
八年,改殿中丞、知梁山军
梁山介于川陜,民俗乖戾,至有父子异居、而杀人以祭鬼者。
公以谓虽远方,亦当齐其风教,即峻加惩革。
未期月,而民不敢犯。
以祀明堂恩,迁国子博士,赐五品服。
皇祐五年,以尚书虞部员外郎海州
州有富民,丐子以养,而为凶人教其怨家讼之,累岁不决。
公亲讯其事,尽得诬枉之状,即流所教人于远州,其连系几百人,尽释之,莫不欢呼而去。
比部
嘉祐初仁宗患茶税不均,遣使诸路较定。
公被命湖北,凡一年,悉按园户虚实,以定其税,所入不减旧,而民无不均之患。
四年,使还,权三司开拆司提点催驱公事。
未几,改开封府判官
天府浩穰,自非通才敏识,则不足以胜其任。
公发奸摘伏,洞见情伪,老胥猾吏,傍视惕息,畏之犹神明。
时豪宗大姓犯法者,尝请托于府僚,有与故尝往还者,亦阴为之地。
公持之益坚,而于法终不少挠。
自是都下翕然称之,以为一府之望。
开封捕盗赏法,获贼于旧城者比新城为厚。
时有杀人于新城外,而捕者乃云获于旧城,以觊厚赏。
辞已具,公密讯其囚,乃捕者日以饮食恩意诱使杀人,且邀于旧城而执之,遂置捕者于法。
有忌公者乃讽言路,谓公侵擅尹权。
仁宗察公之直而不听。
驾部、充淮南转运副使
山阳郑昉贪赃累十万,监司以其亲族多在显要,莫敢按。
公曰:「法当先于贵权,而于凭藉声势者有所不行,则法尚可存哉」?
乃穷治其状。
英宗登极赦,得以不死,犹除籍,流窜岭南
自是贪吏震畏引去者数人。
淮南发运司常预借滨、淮廪米,以充诸路上供之数,虽有文具,而不即偿。
公以谓诸路漕挽,各有所职,不容相侵,即戒郡县,不复得借。
因此衔怨,搆飞语于三司,务为中伤。
公曰:「我职当尔,岂可诡随以苟自安?
三司不我察,我何恤哉」!
八年,英宗即位,迁主客郎中,又迁金部
九年,移京西转运使丁母忧
公至性过人,一夕号恸,髭发尽白。
终丧,哀毁若不胜服。
治平三年,服除,授京东转运使
今上即位,恩迁司勋
某官王逵尝累任监司,以苛酷闻。
及致仕还乡里,而贪恣不法,为乡邑之害。
妄称受朝廷密旨,察郡县过失,以胁持上下,因取贿货。
一路畏之,莫敢与校。
公悉条其罪上之,遂羁徙宿州乡邑莫不称快。
所部郡守有以贪污闻者,未至官,先谒公,公曰:「君昔在齐州,已为民患,今又欲为兖州患邪」?
其人惧,即请老而归。
未踰年,移江南东路,因奏议漕挽之弊,盖由主者皆三司冗吏,本无廉隅,与舟人侵攘为奸,甚者沈其舟以灭迹。
宜代以命官,且明其赏罚之格,则可以绝其弊。
朝廷行其议,迄今为便。
熙宁二年,移成都府转运使,过阙,上嘉公才,留为三司户部副使
未几,奉使北鄙。
还,复使西陲,按视啰兀、府宁二城。
公受命,即奏曰:「二城不可守,臣固不待到而后知」。
既而行,未半道而府宁果已失守。
及还朝,更陈啰兀不可守之状,且曰:「边防本无事,皆王人生事邀功,罔惑朝听,以至于罪。
非严行惩戒,则疆埸无由安静」。
一日,上谓公曰:「河东凋瘵,卿当出总漕事」。
集英殿修撰河东都转运使,仍赐金紫。
时朝廷方行民输钱免役之法,议法者有希司农旨,欲以佣直之外,广增其数,以宽剩为名者,公折之曰:「免役之法,正欲惜民力,可因以重敛乎?
河东地多山瘠,民情俭啬,多取之则虐矣」。
迨所议定,总一路岁费,佣直之外,才取数万缗,以备凶岁,朝廷从之。
常平新法之行,州县多不晓法意,而失于宣布。
司农奏请下诸路监司覆按所部,行之差谬者悉俾正之。
他路或即加按劾,群吏讻讻。
唯公所部,但改正而已,未尝有所劾也。
议者欲以河东分为两路,朝廷以问公,公曰:「河东之田,肥硗不同,郡县财赋两属,不能相通而用矣,分路为不便」。
朝廷从之。
时民力疲困,仓廪虚匮,公均其税赋,乘岁丰为储积。
未逾年,民力遂宽,而兵食有羡。
逮公之去,虽穷边小垒,皆有数年之蓄。
六年,改太常少卿
七年,擢授右谏议大夫,再任。
明年,移高阳关路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知瀛州
先是,雄、霸之间,岁出金帛购谍者,以揣知虏情。
公下车未久,谍者自雄踰莫而至,公谓幕府曰:「谍者远来,徒觊厚赏,若不抑之,殆且生事」。
即醉以酒,夜遣亲信吏载还雄州,俾雄守以状闻。
他日王人锡冬服,部将有被酒后至,公召立庭下责之,由是军中肃然。
有掌庾吏曹谏恃戚里不法,累赃至死,监司庇之,犹欲荐举。
公悉按其罪,无所顾避。
元丰二年,召赴阙、因登对,具奏:「熙宁以来,岁多凶歉,百姓积逋甚众。
今岁一小登,州县督促,使偿累岁之负,道路流言,以谓其害甚于凶岁,愿少假以纾元元之急」。
天子可其奏,以付有司。
因自乞便郡,就差知河东
陛辞日,从容奏曰:「臣愚误蒙陛下拔擢,猥备法从,常愧绵力,不能补报。
今犬马齿衰,恐一旦捐沟壑,不复再望清光。
区区之诚,终欲竭尽。
臣闻圣人以天下为,其于四夷,何所不容!
以陛下英武,宜无不服。
比来西南远羌,乃敢跳梁犯边,殆边臣扰之耳。
若进兵远讨,则恐粮饷不继,坐困我师,亦恐交相杀伤,干犯和气,将致饥疫之灾,则迩人先受其弊矣」。
上曰:「卿言是也,盖朝廷有不得已耳」。
三城为京辅要郡,每郡岁秋夏常以大河为忧,水官务省近费,而不计远功,故连年决溢,以为民害。
公至,请增岁费,又展北埽,以当水冲,其害遂息。
俄以本路转运使亲嫌,乞移他郡。
元丰三年,徙知同州,坐失举,左迁朝议大夫、知房州
踰岁,上惜其才,复太中大夫、知兖州
未赴,感疾,以是年十月十五日考终于房陵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七。
公天资英特,少有大志。
方为儿时,从母夫人过外氏李文靖公家,与群儿游,独不好戏弄,外家异之。
太尉公捐馆,公方十二岁,处丧已如成人。
母夫人尝有疾,公忧形于色,寝食兼废,躬治药剂。
为杵伤指,亟以衣覆之,惧贻母夫人之忧。
母夫人李氏父太傅公,有人伦之鉴,尝抚公背曰:「此儿风骨秀异,发言不妄,必能大张氏之门」。
相国王沂公亦以太傅公言为然。
及长,侍奉母夫人,竭力养志,凡四十馀年,未尝少有颜色之忤。
龙图尹公师鲁,负天下重名,爱公之才,两以女配之。
公既游师鲁门,益好《春秋》学,与朋友论辨古今,至忠义名节之际,必慨然叹息,常欲身行之。
故历官所至,无不称治。
虽有积弊素不振者,于谈笑间决之,莫不当理。
退食宴坐,披玩图史,淡然视轩冕,若无足以动其心者。
又其自奉甚薄,所得俸禄皆均施内外亲族,故历仕虽久,而家无馀赀。
视兄弟之子,情均己子,有少孤者,必先己子而保任之。
家居有法度,尝戒诸子曰:「汝曹立身行己,当以孝悌忠信为先。
茍不由礼义而进,虽富且贵,亦吾所耻矣」。
方其副三司也,士论已为即当进用,而公守道自信,非公事未尝及执政之门,故居三司最久而不迁。
凡出仕五十年,扬历三期,其所设施,皆可为法。
然公性谦厚,既不自矜异,复不妄许可,故独为当世贤者所知,杜祁公、富韩公尤所信重。
及坐失举,谪守房陵,虽僻陋无医药,怡然顺适,家人不见有忧愠之色。
疾革,召诸子属以后事,神色不乱。
先夫人追封天水郡君,今夫人封长乐郡君
子五人:长塾,通直郎河东转运司勾当公事
次量,前定州唐县主簿
次益,承务郎、权知郓州寿张县
次重,承务郎
次直夏,进士
女六人:长适宣德郎签书集庆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石熙,次适前颍州团练推官李坚,次适通直郎审官西院主簿李士京,次适承务郎韩宗质,二女在室。
孙男三人,孙女七人。
将以元丰六年某月某日,卜葬公于北邙之原,以先夫人天水郡祔焉。
公之大节,始终可纪,以直道事君,方正率下,传家清白,而信于朋友。
位虽居两禁,犹未足以究其才,今不幸已矣。
某勉从诸孤之请,直叙所闻,为公行状,托当世名公大人以为之志,而垂不朽焉。
谨状。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林侯墓志铭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八、《范忠宣公集》卷一三
侯讳广,字公远,其先人,后徙莱州胶水,遂为胶水人
曾大父某,大父某,皆不仕。
父某,终龙卫副指挥使,以侯贵赠左领军卫大将军
侯少以材勇隶捧日军,擢补殿前指挥使,为再任行门。
治平三年英宗临轩阅试武士,以挽强授内殿崇班、充秦凤路教押军队,徙环庆路经略使蔡公挺奏充管勾东路都巡检司军马。
西贼大举寇边,侯驻大顺城,谅祚率精锐攻城,侯开门逆战,伏弩中谅祚,归未及其国而死。
以功迁内殿承制
四年,今天子即位,以恩迁供备库副使,是冬率兵破华阳寨。
熙宁元年,徙北路巡检使
三年,夏贼寇荔原堡,李信战不利,本道命侯将兵深入,牵制贼势,遂破十二盘、多娘、大原、诈娘四寨。
西京左藏库副使
开淘卬州,贼堡兵数万来侵,侯率所部奋击,斩获甚众,迁左藏库副使
七月攻白豹城,贼败,不敢守,遁去。
又与大顺、荔原兵各取便道入贼境,两军失期不会,侯以孤军深入,遇贼数千人,战败之。
因击至金汤城,又大破走之,因毁其城垒。
引兵归,夜过洛河,有贼来袭,侯扬声令军中选强弩数百,列岸侧待贼,实卷甲疾行。
贼闻,疑不敢渡。
是月以兵护监军行边,至怀安镇,还,将及乌鸡川,遽率众由间道蓖山行。
道遇属羌以路险远告,侯不听,众莫测其意。
后果闻贼伏乌鸡川,及闻侯已由他道还,遂引去,而属羌来告者,盖亦贼谍也,军吏皆悦服。
贼既不得侯,乃益兵攻柔远
初,柔远外城处属羌,贼攻外城急,属羌夜以老幼求入保内城
诸将议属羌反覆,不可信,勿纳之,虞有他变。
侯曰:「属羌为我籓篱久矣,乃吾民也。
今有急,弃而不恤,后且不复为我用矣」。
遂纳之,卒无他虞。
贼初围城,侯预戒守者不得轻动,虽火城中,无辄扰。
已而果有谍发火于蒿场,城中寂然,贼计遂不得行。
翌日,贼至马平川,大持攻具来攻城。
众恟惧,侯被甲引兵,开他门示将出夺其马,贼去城救马。
侯复入,遂得益修守备,因募属羌敢死者,夜缒城下,潜攻贼营。
贼数不利,乃引去。
礼宾使
韩丞相宣抚陜西,奏充环庆路将领,驻庆州
邠、宁土番兵据庆州北城以叛,侯守南城,自楼上望贼众进退迟疑,有悔乱者。
侯乃身开城出贼后,谕其众以逆顺,众多侯之旧卒,皆投兵,争听命。
于是已有乱兵三百馀人出城去,侯因谓曰:「乱者遁矣,尔曹本非同恶,且事我久,能听我,不唯得活,遂各有功。
不然,死无救,请先杀我」!
因披腹示之,众感侯诚,皆泣涕罗拜曰:「唯公令」!
侯收集,得百馀人。
入其营,坐军校厅,事激励约束,授以兵器,令反攻城下兵。
城下兵溃,擒戮皆尽,北城遂平
乱兵三百馀人既前走,侯复领兵追至石门山,与贼遇,未及击,侯语贼曰:「速降,尚可全」。
贼不听。
方夜,侯先约两将扼其走路,侯自后纵兵击之,贼迫遽,方诣两将降。
至,谓曰:「尔不从吾言,今窘急就死,非降也」。
俘至朝天驿,一夕皆斩之。
崇仪使
五年,改六宅使
六年,诏乘驿诣阙,既对,上语曰:「金汤、石门,卿功为多」。
所以慰奖之甚厚。
还任,未几升本路兵马钤辖,移鄜延路环庆经略使楚公表请留之。
七年,诏以本道兵二千五百人策应熙河,攻踏白城,斩首五百馀级,迁皇城使果州刺史
攻讨洮州番贼,斩首三百馀级,加带御器械权发遣环庆路马步军副总管
会伐交趾,侯再表乞自效,有旨令侯诣阙,上谕曰:「南方卑湿,闻卿数苦足疾,且西边开拓,不可乏人」。
侯不敢复请。
时仆经略环庆,奏乞还侯。
元丰元年,诏以侯再任,就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英州刺史
边臣有言昔年刘平因救邻道战殁,自今宜罢邻路兵相应援。
侯以谓「诸路同力,盖国家制贼之长计。
苟贼并兵寇一路,而邻道不救,虽古名将亦无能为也
平之陷贼,非援救之罪也」。
乃抗章力言,卒得不废。
二年,迁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
四年,迁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
先是,泸南蛮寇边,杀戎泸将王宣等,朝廷泾原总管韩存宝讨之,既而存宝以逗挠不进诛,诏侯诣军代之。
侯至,乃讲兵三万,合二十将为前后军,又以壮怯分人材为三等,日遣诸将分营隶习,击牛享军士,皆乐战,威声大振。
初,蛮酋乞弟世为归徕州刺史,及叛,天子赫然欲必致之。
侯遣人至贼所,谕祸福及求前王宣时所亡卒,贼惧,归陷卒七人,送书乞降,而身不至。
侯乃决策深入,于是厚赍金帛行间西南番,离其支党,使相捕击。
未几,旧管诸夷长宁、陇例、淯州及生夷思峨、晏州等族,皆内属。
冬十月,大军启行,陈师徒于泸江之湄,侯率将吏东乡再拜,誓以灭贼报国,众皆感激争奋。
既行,以所降夷人渠帅及其质子皆在军,其次诸酋各占所居地防援饷道,诸夷畏恐,不敢辄息,以是入夷境虽险远,而无寇钞之患。
始,军有二道可进:自纳溪移劳口至江门,则近而险;
宁远至乐共坝,则回远而夷平。
贼意官军必出江门,盛兵拒险,而大军实趋乐共,贼兵不能支,贼皆遁逃。
侯乃分兵绕行席帽溪,掩江门后,破贼隘,降其斗铁姓。
始,其亦并部。
于是江门、乐共两道,水陆运通,粮馈不绝。
王师次落介纲,山西南番酋帅率其部族降者相继。
落始兜山河徐池部相率守三隘,以拒官军,侯遣将攻之,力战未克。
侯从亦进,军中有呼「都使来」,士卒皆殊死斗。
又分兵出贼背,贼惊,三隘不守,大破之,斩首二千馀级。
十二月,王师次落婆远,乞弟遣人诣军门,贡马请命。
明日,乞弟拥千馀人称降,侯从十馀卒出军垒以待之。
乞弟犹豫,不肯前。
侯度其伪,即发伏击之,贼奔溃,斩乞弟弟、叔酋豪二十八人,首三百级,获马及铠仗甚众。
馀党散走,纵兵追击,抵归徕州,捣其巢穴,穷尽贼境,遂班师。
于是筑乐共、江门、大洲、镇溪、梅岭五城寨,降附生夷三万馀人。
其旁近诸蛮后蕃罗氏鬼主铺永、西南石门君长等,皆愿输贡职。
捷书闻,天子嘉其功,在道迁马军都虞候卫州防禦使,又诏速上将功状。
会西边用兵,侯复上章请觐,面陈方略,诏许之。
既至,天子遣使者就第抚问。
入见,深言边防利害攻守之策,上皆嘉纳。
于是环庆方宿重兵,即遣侯旧任。
行至阌乡,以疾终于驿舍,享年四十八。
上闻讣恻然,遣中贵人往护丧事。
其孤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侯河南府河南县北邙山宣武村之原。
夫人曹氏德阳县,生子三人:琬、琰、琪,皆三班奉职
女一人,早亡。
孙一人舜卿,尚幼。
侯少慷慨有大志,初不知书,年过三十,方从儒生文士咨所宜学,遂通《左氏春秋》。
能臧否古今将帅用兵成败得失,为将持重,长于料敌,善御众,士卒乐为其用。
凡军中之事,必与众共议而取其长,听受不疑成功,则推以归之。
故虽文士,亦乐与侯共事,而为之谋。
还自泸南,以不能获元恶,即上表待罪。
陛见,复面陈奉使无状,不能副朝廷兴师伐罪之意,唯上禀宸算,下资众力,故得不致败事。
其言尝闵存宝之难,而未尝其失,士大夫以此多之。
常撰《阵法》,其变易分合,疾速周密,边地或推行焉。
又为队号法,每于行师,各于衣帜,人自为别,置阵之际,行列速就。
又撰《行军约束》百馀条,皆列上之。
轻财乐施,徇公寡私,临终犹以不死于边陲为恨。
仆帅环庆,侯为副,仆尝以其能荐于朝。
今其孤以铭文见属,故不得辞。
铭曰:
将以武用,难乎知权。
有谋有勇,其材为全。
桓桓林侯,奋迹自边。
握兵制敌,图胜于先。
獠夷叛吏,大将无功。
侯往伐,取彼顽凶。
近师泸江,万里折冲。
锄逆抚顺,皇威以隆。
仗节西驰,亟以疾萎。
天子隐悼,多士嗟咨。
邙山之原,维侯之墓。
纳铭幽宫,以谂终古。
贤良文学对策 西汉 · 晁错
 出处:全汉文 卷十八
平阳侯臣窋、汝阴侯臣灶、颍阴侯臣何、廷尉宜昌陇西守臣昆邪,所选贤良太子家令臣错,昧死再拜言:臣窃闻古之贤主,莫不求贤以为辅翼,故黄帝力牧而为五帝先,大禹咎繇而为三王祖,齐桓得管子而为五伯长。
今陛下讲于大禹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托于不明,以求贤良,让之至也。
臣窃观上世之传,若高皇帝之建功业,陛下之德厚而得贤佐,皆有司之所览,刻于玉版,藏于金匮,历之春秋,纪之后世,为者祖宗,与天地相终。
今臣窋等乃以臣错充赋,甚不称明诏求贤之意。
臣错草茅臣,亡识知,昧死上愚对,曰:
诏策曰「明于国家大体」,愚臣窃以古之五帝明之。
臣闻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故自亲事,处于法宫之中,明堂之上;
动静上配天,下顺地,中得人。
故众生之类,亡不覆也;
根著之徒,亡不载也;
烛以光明,亡偏异也;
德上及飞鸟,下至水虫,草木诸产,皆被其泽。
然后阴阳调,四时节,日月光,风雨时,膏露降,五谷孰,祅孽灭,贼气息,民不疾疫,河出图,洛出书,神龙至,凤鸟翔,德泽满天下,灵光施四海。
此谓配天地,治国大体之功也。
诏策曰「通于人事终始」,愚臣窃以古之三王明之。
臣闻三王臣主俱贤,故合谋相辅,计安天下,莫不本于人情。
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而不伤也;
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
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
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也。
其为法令也,合于人情而后行之;
其动众使民也,本于人事然后为之。
取人以已,内恕及人。
情之所恶,不以强人;
情之所欲,不以禁民。
是以天下乐其政,归其德,望之若父母,从之若流水;
百姓和亲,国家安宁,名位不失,施及后世。
此明于人情终始之功也。
诏策曰「直言极谏」,愚臣窃以五伯之臣明之。
臣闻五伯不及其臣,故属之以国,任之以事。
五伯之佐之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诬,奉法令不容私,尽心力不敢矜,遭患难不避死,见贤不居其上,受禄不过其量,不以亡能居尊显之位。
自行若此,可谓方正之士矣。
其立法也,非以苦民伤众而为之机陷也,以之兴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乱也。
其行赏也,非虚取民财,妄予人也,以劝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
故功多者赏厚,功少者赏薄。
如此,敛民财以顾其功,而民不恨者,知与而安己也。
其行罚也,非以忿怒妄诛而从暴心也,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国者也。
故罪大者罚重,罪小者罚轻。
如此,民虽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罚之至,自取之也。
立法若此,可谓平正之吏矣。
法之逆者,请而更之,不以伤民;
主行之暴者,逆而复之,不以伤国。
救主之失,补主之过,扬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内亡邪辟之行,外亡骞污之名。
事君若此,可谓直言极谏之士矣。
此五伯之所以德匡天下,威正诸侯,功业甚美,名声章明。
举天下之贤主,五伯与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极谏,补其不逮之功也。
今陛下人民之众,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势,万万于五伯,而赐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识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诏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愚臣窃以秦事明之。
臣闻秦始并天下之时,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迟者,何也?
地形便,山川利,财用足,民利战。
其所与并者六国,六国者,臣主皆不肖,谋不辑,民不用,故当此之时,秦最富强。
夫国富强而邻国乱者,帝王之资也,故秦能兼六国,立为天子。
当此之时,三王之功,不能进焉。
及其末涂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谗贼;
宫室过度,耆欲亡极,民力罢尽,赋敛不节;
矜奋自贤,群臣恐谀,骄溢纵恣,不顾患祸;
妄赏以随喜意,妄诛以快怒心,法令烦憯,刑罚暴酷,轻绝人命,身自射杀;
天下寒心,莫安其处。
奸邪之吏,乘其乱法,以成其威,狱官主断,生杀自恣。
上下瓦解,各自为制。
秦始乱之时,吏之所先侵者,贫人贱民也;
至其中节,所侵者富人吏家也;
及其末涂,所侵者宗室大臣也。
是故亲疏皆危,外内咸怨,离散逋逃,人有走心
陈胜先倡,天下大溃,绝祀亡世,为异姓福
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宁之祸也。
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万民,绝秦之迹,除其乱法;
躬亲本事,废去淫末
除苛解娆,宽大爱人;
肉刑不用,罪人亡帑;
非谤不治,铸钱者除;
通关去塞,不孽诸侯;
宾礼长老,爱恤少孤;
罪人有期,后宫出嫁;
尊赐孝悌,农民不租;
明诏军师,爱士大夫;
求进方正,废退奸邪;
除去阴刑,害民者诛;
忧劳百姓,列侯就都
亲耕节用,视民不奢。
所为天下兴利除害,变法易故,以安海内者,大功数十,皆上世之所难及,陛下行之,道纯德厚,元元之民幸矣。
诏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当之。
诏策曰「悉陈其志,幸毋有所隐」,愚臣窃以五帝之贤臣明之。
臣闻五帝其臣莫能及,则自亲之;
三王臣主俱贤,则共忧之;
五伯不及其臣,则任使之。
此所以神明不遗,而圣贤不废也,故各当其世而立功德焉。
传曰「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待,能明其世者,谓之天子」,此之谓也。
窃闻战不胜者易其地,民贫穷者变其业。
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资财不下五帝,临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盗贼不衰,边竟未安,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亲,而待群臣也。
执事之臣,皆天下之选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犹五帝之佐也。
陛下不自躬亲,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窃恐神明之遗也。
日损一日,岁亡一岁,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于天下,以传万世,愚臣不自度量,窃为陛下惜之。
昧死上狂惑草茅之愚,臣言唯陛下财择(《汉书·晁错传》)
论事劄子第二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昌谷集》卷一三
某窃惟自古用兵,所以教之饬之,无所不至,究其所归,亦惟曰整暇而已。
惟整也,然后可以行吊民之志;
惟暇也,然后可以行伐罪之威。
盖自古用兵,以市不易肆为美谈。
虽绝域遐方,犹是赤子,而况中原之民,祖宗德泽之所及?
以其思我王化,困彼虐政,于是拯而救之,使还旧观。
然则杀一遗黎,谓之不辜;
取一布帛,谓之不义。
颇闻近日军中子弟,有剽掠于道路者。
以类而推,不能无疑。
设使所获城邑以巷战为名,妄有屠戮,以辎重为名,妄有掊敛,正恐中原之民自为敌国,无向风迎降之事矣。
故曰惟整也,然后可以行吊民之志。
今敌之所恃者骑也,吾之所恃者步也。
骑以畜,步以人。
人可以意得,畜不可以情化。
故先登陷阵,忍死血战,骑不如步,事理明甚。
靖康建炎以后,本朝与金人相水火,无虑百战。
其间败多胜少,皆是望风奔溃,使敌得以乘我。
其敢战交锋,则未有不取胜者。
以事考之,则明州城下与夫顺昌和尚原、采石等数处而已。
虽有乌获之力,巨毋霸之躯,见人而走,果何所用?
故曰惟暇也,然后可以行伐罪之威。
既不能整,又不能暇,平居坐食已有心腹之忧,况欲使之吊民伐罪乎?
比年朝廷知债帅之弊,稍稍出意用人,不为憸人近习所卖,可谓甚盛。
然此可以责其不刻剥耳。
一卒当诛,上章待罪,得旨放免,乃始自安。
孙武教吴宫之才,不肯为今日用矣。
方圆曲直之意,尚未通晓,应卒遇变,宁有长技?
武侯八阵之法,不可用于今日矣。
今事在目前,不可辽缓。
望因近日小衄之后,俾诸将各议整暇之法,条具御兵教阵利害,如王襄敏之于熙河,使之各尽所见。
果其严于用罚,明于用赏,不姑息,不苟简,教战有规绳,待敌有方略,择其长而用之,更与敷奏,免从中御,亦缓急之一说也。
上书言兵事 西汉 · 晁错
 出处:全汉文 卷十八
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
高后时再入陇西,攻城屠邑,驱略畜产;
其后复入陇西,杀吏卒,大寇盗。
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倍;
败兵之卒,没世不复。
高后以来,陇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气破伤,亡有胜意。
今兹陇西之吏,赖社稷之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底厉其节,起破伤之民,以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法曰大有利。
陇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异也。
故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
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
兵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
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不当一。
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
两陈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盾三不当一。
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支叶茂接,此矛铤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
曲道相伏,险厄相薄,此剑盾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
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
兵不完利,与空手同;
甲不坚密,与袒裼同;
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
射不能中,与亡矢同;
中不能入,与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
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
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
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
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
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
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
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
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
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
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
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
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
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
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
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革笥木荐弗能支也;
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
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
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虽然,兵,凶器;
战,危事也。
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仰之间耳。
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亡及也。
帝王之道,出于万全。
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
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
即有险阻,以此当之;
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
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
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财择(《汉书·晁错传》)
言守边备塞务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 西汉 · 晁错
 出处:全汉文 卷十八
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杨粤,置戍卒焉。
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
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
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
杨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
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
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
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
发之不顺,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
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
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
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
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竟。
何以明之?
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
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
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
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
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
聚而不罢,为费甚大;
罢之,则胡复入。
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
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
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布渠答,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步。
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
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
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
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
皆赐高爵,复其家。
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
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
其亡夫若妻者,县官买予之。
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
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
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
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
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
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
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汉书·晁错传》)
朝议大夫阎君墓志铭元祐元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八、《范忠宣公集》卷一四、《永乐大典》卷二九九九
君讳充国字厚民姓阎氏
其先幽州人,唐末徙洛阳
五代祖式,横海军节度判官
有二子,曰至者事晋为枢密直学士
曰利正者商州商洛,是为君之高祖
商洛生规,为皇朝忠武军节度推官,卒家于许,遂为许人,是为君之曾祖。
官生惟吉,终尚书屯田员外郎,是为君之祖。
屯田生照,赠光禄大夫,是为君之父。
庆历二年进士第,调郑州荥阳
丁父忧,服除,再调河南登封,能使为盗畏罪反善,用荐移唐州湖阳
唐故地广而耕者不足,故户多莱田。
州守募民增赋以自占,主不得有。
于是豪右因缘夺民良田,诸邑大扰。
君独以法拒之,邑人赖焉。
忠武军节度推官、知商州商洛县,迁著作佐郎、知澶州卫南县
巡检张继明暴虐,所部卒持兵欢噪,将杀继明以为乱。
君闻之,命驾欲往,从者曰:「彼乱已成矣,愿无往」。
君曰:「卒乱,将害吾民」。
即驰慰谕,卒悔,皆泣拜。
乃执首恶械于州,馀请释而不问。
仁宗选良吏领诸路,俾宽恤民力,君得京东
转运使方急财利,租赋之入变折增数倍。
君谕以朝廷意,令民输纳悉如旧。
转运使圭田以虚名,岁入缣帛无虑二千计。
君按实,十损八九。
又罢诸州差乡户为衙前以主公用六库者,乡户始免破产之弊。
秘书丞、知凤翔府岐山县,改霸州大成县
东南当大河,支水岁决注民田,湠漫为陂。
君率民筑张光堤,堤将成,水大至,役者惊溃。
君独留堤上,曰:「民第去,令独死于水」。
役者回顾,相率复来,竭力争赴,而堤遂成。
向之堤地,复为良田。
自是大河屡决,不及雄、霸,堤之力也,故民至今目为阎公堤。
被选知永静军将陵县大城民号泣遮留,不得去,君微服夜遁。
安抚使以其事闻,诏即还君旧治。
大城民扶携老幼迎上,而将陵民遮留君,如去大城时,二邑之民至持白梃,争相攀挽。
吏以朝命谕之,累日方散去。
朝廷闻之,特召为三司盐铁判官
治平泛恩,迁太常博士,转尚书屯田员外郎
神宗登极,迁都官员外郎,求便亲,出知德州
时地震后,濒河州县大兴堤徭。
河流至德,势尤高悍,视城中如深壑,居人惴惴。
君曰:「岁饥,薪粮不属,民其鱼乎」!
即出常平募役者。
又请给僧、道度牒,募人输薪,而薪不时至。
君乞易纳见缗以市薪,不待报而行,人以为便。
大筑遂成,又筑小堤,以卫滨水之田。
自德至沧州,护田数万顷。
方其易薪为缗也,僚佐畏恐,请待报,君曰:「第无连书,罪不相及」。
至论赏河防功,君悉上僚佐,而己不及。
职方员外郎、知耀州,迁屯田郎中
耀民喜为盗,群聚椎剽,颇有良善为所胁从者。
君察其情,区别上闻,全活甚众。
由是狱讼清简,民德君,多绘君像而祠之。
江州,转都官郎中
丁母忧,服阕,官制行,改朝散大夫、知博州,迁朝请大夫
河朔联民为兵,独君推行有法,考课最,留再任。
今上即位,迁朝议大夫
元丰八年六月二十四日,无疾卒于博州之官舍,享年六十有七。
君内外尽诚,不为矜(缺四字。)善甚于嗜欲而喜自晦敛,不欲人知,事难(缺四字)
物于势利则薄己而厚人。
乐易善容,犯而不校。
(缺)州,有从事以书谮君于监司者,监司察君无他,以从事书示君,君置不问,未尝见于辞色。
及罢(缺)州。
始以书示其人,而且戒之曰:「尔后慎勿为此」。
从事惭服。
天资善吏事,所至不严而治,有古循吏之风。
历守四州,适会朝廷更法令,部使者旁午,郡县吏务为刻急以免咎。
而君所莅,必使事济,而民不扰。
嗜书多闻,平日慊然似不能言者。
间有所发,矫矫直前,未尝以身为恤也。
仁祖春秋高,圣嗣未立。
嘉祐中,君方升朝籍,上书乞择宗室,早正东宫,以系人望。
治平末,异星出西方,郎官孙琪以言事贬,君即抗疏,言「罪言者非所以答天谴」。
孝友纯至,事母夫人甚谨,年踰华颠,膝下承颜顺意,为婴儿慕。
后居母夫人丧,守墓哭泣三年而后归。
初,为盐铁判官恩得任子,奏乞先其弟,朝廷以法不许;
复愿纳一官,亦报罢。
后再推任子恩,竟先官其弟。
轻财好施,所得俸禄,均及亲族故旧,随尽无馀。
嫁族女之孤者数人。
卒之日,家无留资,殓以浣衣。
元祐元年某月某日,葬于许州某县某乡某原先茔之次。
母夫人李氏,工部尚书昌运之孙女,世父昌龄,实太宗知政事
以君封仙源县太君
三娶皆名族:黄氏,仙源县直史馆宗旦之女;
王氏,五台县,我先公文正公之甥;
李氏,仁寿县,从舅司农少卿禹卿之女。
子男九人:越、泳、澈、淳、演、沆、沃、汶、湙。
泳,越州观察判官
澈,举进士
淳,登进士科秦州清水主簿,监岷州茶场
湙,郊社斋郎
馀先君而卒。
女二人:长适峡州军事判官杜会,次早亡。
孙男八人。
孙女九人,长适熙州狄道主簿钱愬,馀并幼。
初,光禄与先文正公、郑文肃公、孔宁极先生实为友婿,郑公显贵一时,宁极以高节闻天下,而光禄亦以经行著名乡里,世称李氏多贤婿云
君与某为从母兄,自少相与游,长相友善。
今老矣,而君则亡。
将葬,嗣子以铭文见属,义不可辞。
铭曰:
亡欲行义,失常近名。
唯君所存,发必至诚。
由孝易忠,显于王廷。
敬爱兄弟,推及友生。
慈爱下民,如保雏婴。
事功崇成,谦牧不矜。
孰偕君心,而不公卿。
施止一州,素位而行。
嵩高之麓,潩水明清。
卜君幽宅,万世斯宁
具言西域地 西汉 · 张骞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六
大宛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
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
有蒲陶酒,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
有城郭屋室。
其属邑大小七十馀城,众可数十万。
其兵弓矛骑射。
其北则康居,西则大月氏,西南则大夏,东北则乌孙,东则扡┱、于。
于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
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
多玉石,河注中国,而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
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汉道焉(《史记·大宛传》:使西域还,具为天子言之。)
浑邪王降益封霍去病元狩二年秋 西汉 · 汉武帝
 出处:全汉文 卷四
骠骑将军去病率师攻匈奴西域浑邪王及厥众萌,咸相奔率,以军粮接食,并将控弦万有馀人,诛獟悍,获首虏八千馀级,降异国之王三十二人,战士不离伤,十万之众,咸怀集服;
仍与之劳,爰及河塞,庶几无患,幸既永绥矣。
以千七百户益封骠骑将军,减陇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之繇(《史记·卫霍传》,又《汉书·霍去病传》少「幸既永绥矣」一语。)
素食歌答赵瓯北 清 · 王文治
 出处:梦楼诗集卷十六
西岩前辈邀余素食,因制《素食歌》。瓯北和之,词涉嘲谑,盖瓯北啖余素食而甘,遂比诸妇女淡妆而貌美者,其人必不贞也。余恐失圣人仁民爱物之旨,爰答斯篇。
爱生恶死人物同,率人食兽殊非公。
娑婆世界本下劣,茹饮毛血号裸虫。
圣人忧之制礼节,去泰去甚通其穷。
无故不杀有至理,欲以渐法导瞽聋。
陋儒借圣以非圣,巧为杀生开曲径。
血膏不顾染刀几,刑戮无非为盘饤。
古称万物人为贵,良由物性因人正。
问渠于物有何功,一箸公然戕数命。
忆余临洮寓僧舍,借翻龙藏消冬夜。
翻到楞伽断肉篇,愧汗淋漓如雨下。
归来誓持菩萨戒,万劫杀缘从此谢。
閒将慈眼观众生,旭日和风谐大化。
我治蔬食务洁精,匪斗华侈誇煎烹。
菜根亦足餍嗜欲,庶肉食者毋絮羹。
春笋真味出,涧蘋溪藻神光清。
斡旋众口心颇苦,不料以此招讥评。
淮海先生折柬邀,唤余庖人代治庖。
座间旧雨富翰藻,就中瓯北尤诗豪。
游戏为文逞瑰怪,故相亲重翻訾謷。
大欲还将食比色,竟谓綦缟成招徭。
我请诸公酌大斗,一言听我从头剖。
倡家女士涂本殊,贞淫岂在形妍丑。
淡扫蛾眉若诲淫,节妇应知皆嫫母
满堂举酒各胡卢,仰视新蟾挂疏柳。
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序论 其三 国势论 宋 · 吕中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一
国之修短当观其治体,治乱当观其制度,强弱当观其国势。
殷周治安皆千岁,而汉唐享国不及三四百年者,治体之有纯驳也。
汉四百年治多而乱少,唐三百年乱多而治少者,制度之有疏密也。
汉唐多内难而无外患,本朝无内患而有外忧者,国势之有强弱也。
盖我朝有唐虞三代之治体制度,而无汉唐之国势。
自昔惟患人主之不讲学也,而我朝列圣则无一日而不学。
自昔惟患人主之不好言也,而我朝臣子则无一人之不可谏。
自汉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母后皆朝夕见,则有事亲之法。
汉朝女主临朝,姻党专擅,我朝高、曹、向、孟之贤,皆为社稷计,则有齐家之法。
母后之族不预政,则有待外戚之法。
宫殿无华侈之饰,则有尚俭之法。
宫中宴居冠服必以礼,则有尚礼之法。
臣下有黜无诛,则有宽仁之法。
此治体之所以多纯而少驳,制度之所以似疏而实密,盖其根本之地有可言者。
而国势之所以不若汉唐者,则有由矣。
盖我朝北不得幽冀,则河北不可都。
西不得灵夏,则关中不可都。
不得已而都汴梁之地,恃兵以为强,通漕以为利,此国势之弱一也。
诸镇皆束手请命,归老宿卫,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为之。
郡县太轻而委琐不足恃,兵财尽关于上而迟重不易举,此国势之弱二也。
以科举程度而取士,以铨选资格而任官。
将帅知畏法而已,不敢法外以立功。
士大夫知守法而已,不敢法外以荐士。
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此古今儒者之所同病,而以文墨为法,以议论为政,又本朝规模所独病,此国势之弱三也。
故其始也虽足以戢天下之异志,终也不足以弭外国嫚侮之骄心。
譬之长江大河,无鼋鼍蛟龙奋翅鼓鬣以激其冲突溃荡之势,帖然安静之久,人亦得狎而玩之。
五尺之童且操舟其上矣,然太祖规模宏远,谋虑周防,虽都四平无险之地,而欲都西京,欲都长安,置内库以赎山后之地,积缣帛以靖边塞之烽,其志未尝忘也。
虽收诸道藩镇之权,而久任边将,付以重柄。
郭进西山二十年,而西戎不敢犯;
董遵诲守北边十馀年,而北狄不敢侮,又未尝不重藩镇也。
于文法之中未尝抑天下之富商大贾,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天下之豪杰,是盖有以助我立国之势,转移阖辟之机,又非常法之所能拟议者。
太祖以来,外权愈困,内法愈密,以阵法图授诸将,而边庭亦如内地。
支郡各自达于京师,而列郡无复重镇。
加以河东之后,王师已罢,故虽以曹彬名将,而亦不能收一战之功。
自是而后,偃兵息民,天下稍知有太平之乐,喜无事而畏生事,求无过而不求有功。
而又文之以儒术,辅之以正论,人心日柔,人气日惰,人才日弱,举为懦弛之行,以相与奉繁密之法。
故虽以景德亲政之后,天下以为美谈,而不能不纳赂以为盟。
虽以仁宗庆历之治,至今景仰以为甚盛,而不能不屈己以讲好。
然景德之约盟,非寇准之志也。
契丹之增币,非富弼之志也。
元昊之增岁赐,亦非韩、范之本心也。
寇准数年后戎复生心之言,至庆历而始验。
请备河北,琦请都洛阳仲淹请修京城之计,至靖康而皆验。
诸公方慨然为社稷远虑,更理弊政,而不一二年间,其身已不能安于朝廷之上矣。
呜呼,使雍熙无轻动之举,则中国有可畏之形,而景德之师必不敢寇于河北
使寇准得尽谋于景德,则外国必有称藩之礼,尚敢议关南之地乎!
使韩、富、范之计得尽行于庆历,则中国必无增币之耻,而宣和间必不召女真以雪愤矣。
至此而后,知太祖之为虑,其深且远哉!
虽然,庆历以前此一时也,熙宁以后又一时也。
庆历以前在外之国势似弱,而在内之国势实强。
熙宁以后在外之国势似强,而在内之国势已弱。
安石不能改弱势而为强势,乃欲因弱势而为强势。
观其上书于嘉祐之末,谓本朝不任人而任法是矣。
安石之法其果与贤人君子共事乎?
谓今之教士,大抵诵说课试是矣。
其新经、《字说》其果能出于文墨之外乎?
其入对于熙宁之初,谓本朝徇有司之细故,而安石所为愈烦碎而不足言矣。
谓君子小人正论邪说之杂用,而安石所为则纯用小人邪说矣。
谓理财大抵无法,而安石所理之财愈竭下以事上矣。
故凡青苗、凡保甲、凡兵财之政,使本末俱弱而已。
方且外张国势,启衅于交趾,兴兵于熙河,拓境于海山,竭中国有用之物以事空虚无用之地。
安石初意不过欲变法耳,未敢言兴利也。
迨青苗既行,始兴利矣。
种谔绥州之议,安石犹未主之也。
韩绛庆州之役,安石犹以为未习边事也。
熙宁四年以后,始主王韶、章子厚、沈起之说矣。
安石变法之罪小,而兴利之罪大。
兴利之情犹可恕,而开边之罪为可诛矣。
何者?
元丰小人不过图禄位耳,及其患失,则兵困于灵武
绍圣小人不过反元祐耳,及其得志,则兵兴于隍鄯。
蔡京始谋亦不过钳制上下耳,及其求悦,则荐童贯以帅西师。
王黼始谋又不过倾蔡京尔,及其势利相轧,则必复燕蓟以邀功名。
是皆安石有以启之也。
吁,靖边塞之烽,图山后之郡,此艺祖皇帝之宏规也,而熙宁用之则疏。
熙河横山,剪西人手足,此韩、范之本谋也,而元丰绍圣宣和用之则舛。
盖祖宗之国势外形虽羸弱,而元气强壮于内,则外邪有所不能动。
熙宁以后之国势,枝叶虽茂盛,而本根槁瘁矣。
谋国者当以是参之。
或曰:子之三篇皆不满于熙宁,毋乃已甚之论乎?
曰:古今治乱之机皆决于君子小人之进退。
熙宁以前非尽无小人也,然祖宗所培植之君子为甚多,故维持治体,遵守制度,振起国势。
自建隆一阳之复,积而至于庆历,则为三阳之泰矣。
熙宁以后非尽无君子也,然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来而未艾,故治体以坏,制度以变,国势以衰。
自熙宁一阴之遇,极而至于宣和,则为三阴之否矣。
此愚因论本朝之事,尤于君子小人退之际而有感焉。
按:《宋大事记讲义》卷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